我妹至死不肯原谅母亲。到羊下城这么久,居然从未踏进裤裆巷一步。按她的说法,她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有的只是一个哥,是哥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所以她听说我跟思思情浓得化不开时,激动地说,哥呀,你让我终于做了回妹。按我妹的理解,是她把思思送给我的,又是思思把我从苦海中救了出来,所以当天她便嚷着请我和思思吃饭。我说算了吧,我们哪有闲空吃饭。就那么上瘾?我妹调皮地说了一句,笑开了,我打了一下她的头,敢说哥的坏话,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我妹先后背着马六斤,将公司的部分财产转我名下,事实上到现在,我已成他们公司的第三大股东了。买给马大帅的楼房,也理所当然转到了我和思思名下。第二天是个星期天,我和思思还缱绻在床上,我妹的人已把红木家具和真皮沙发送上了楼。一盆鲜花怒放在阳台上,暗示着我们疯狂的爱情。在我妹的精心布置下,房间里充满了火一般的热情,我和思思倒在新换的地毯上,通体都流畅着新生活的快意。
忽然有一天,我妹带着马六斤前来吃饭,同时送上一份新的礼物,一架新古琴。思思扑扇着翅膀,燕子一样飞翔在屋里,她的快乐是由衷的,不加掩饰的,她甚至在我和我妹面前公开提起她和马六斤上床的事,说那时候真是不懂呀,还以为男人就那么回事。她的话弄得马六斤很不好意思,幸亏我妹打园场,说现在懂了就好,我可把最爱的人交给了你,你要小心呵护才是。思思卖乖似的偎我怀里,整个人像玻璃,看不出半点瑕玭。她的欢乐感染着大家,屋子里充满浓浓的笑语。吃饭的时候,思思一定要坐我怀里让我喂她,软软的两条胳膊搭我脖子上,目光里横溢爱情笼罩着的萦萦波光。我妹不能自持了,女儿家的本性现了出来,半是撒娇半是恶作剧地坐在了马六斤腿上。马六斤先还尴尬着,目光在思思和我妹脸上徘徊,终于,他发现思思不再是那个思思了,这才一发狠箍住了我妹。
半夜时分,我妹突然要走,思思留恋至极地勾住她脖子,住下吧,大家这么开心,干嘛非要分开。我妹其实舍不下这份快乐,鞋一蹬倒在了床上。
这夜,这屋的狂欢可想而知,好长时间,它都被裤裆巷的人议论着。
直到小三妈妈出事,我才从梦一般的缠绵中醒过来。
小三妈妈是割腕自杀的。当她确信我在羊下城有了一处新居而且身边多了一个小鸟般的女人时,目光一下灰暗了,灭了。或者她的目光从未明丽过。大半辈子的沉重生活让她终究也未弄明白自己在等待什么,她在别人的屋檐下苦苦地支撑,心中似乎装满期待,却又说不出,到死她也没弄明白,她在这个世上活着的理由。也许刀片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或是解脱。
小三妈妈一直将那刀片珍藏着,临死这天,细心给自己洗了浴,换上干净睡衣,正是我妹见过的那套,是我花两百块钱买给她的,同时送她的还有一瓶香水。我已记不清为什么要送她香水了,至于睡衣,我得承认,我喜欢她穿睡衣的样子,我的这个阴暗心理折腾了她小半辈子,细想起来,除了睡衣,她好像没穿过别的什么衣服。小三妈妈躺在床上,就是我跟她挤过的那张床,安静、毫无留恋地闭着眼睛,是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让她留恋。
血流了一地,整个床淹没在红色汪洋里。很难想象,小三妈妈居然能流那么多血。她把我们共同生活过的世界装扮成血的颜色,然后离我而去。等我发现时,血已干涸,屋子里充斥着异味。我们共同坐过的沙发让剪刀剪得粉碎,阳台上娇艳的花全都枯萎,那个有过温情有过欢乐的世界不复存在了,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倒塌的世界,一颗破灭的心灵。
一个女人因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而毁灭了,这是劫数,还是命定?
小三再次失了踪。没留下任何痕迹,好长时间,我都恍惚,她回来过么,或者她存在么?也许世上根本就没小三这个人,完全是我心理失衡,凭空杜撰出来的一个影子。
好了,我现在无牵无挂了,可以放放心心跟思思在一起。还是我妹说得对,你大可不必将浪费你生命的人放在心上,人生苦短,要为爱你的人而活。但我再次跟思思做爱时,意外地出现了障碍,我清清楚楚看见,小三妈妈立我面前,满眼怨怼、愤恨、不甘心。
我徒然倒下,我知道今生今世躲不开一个影子。
时光飞快,就在我和思思艰难而又痛苦地奔波在求医问药的路上,试图把曾有的浪漫或温情重新找回时,噩耗飞来。
我妹死了!
跟我妹一同死去的,还有马六斤和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