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得好可怕。我拼命擂门,大安,大安——我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夸张而真实,我在紧张地想,大安她会不会突然死去?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上来的是佟星。我像见到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佟星,快开门,你母亲,你母亲她……
佟星有点不耐烦地瞪我一眼,恶恨恨地掏出钥匙,谢天谢地,我总算进来了。大安倒在沙发上,嘴里喷出白沫。我吼叫着让佟星拿水,自己则扑向大安。大安你醒醒呀,大安你怎么了?我的声音一定恐怖极了,佟星冷冰冰地看着我,一点不在乎屋子里发生的事。他从冰厢里拿出一听饮料,打开喝了几口,然后对我说,把她放床上,躺半小时就没事了。
我抱着大安,往卧室走,眼睛却怀疑地瞪住佟星,他怎么如此无动于衷?
半小时后,大安总算睁开了眼。我刚想松口气,大安突然扑向我,你个王八蛋,你滚,滚开呀。她的双手鹰爪一样撕向我,一阵巨痛刺来,血顺指而下,染了我一脸。
佟星看着我,竟笑出了声。天啊,大安这样,他居然笑得出声。
我躲开大安,惊恐地跟佟星说,你妈怎么会这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佟星恶恶地一声,像是对我充满了仇恨。我知道,这一切都跟老二有关,佟星是把对老二的恨撒我身上。果然,他叼着烟,对我的焦急视而不见。正这么着,大安再次发作,她从卧室扑出来,像愤怒的狮子,见啥砸啥,屋子里很快响起一片碎裂声。
捆住她。佟星站在安全处,跟我说,他的目光有股血腥味。见我无措地僵着,佟星又吼,捆住她!
佟星你?
躲开!佟星一把推开我,恶虎一般扑向大安,抢在大安砸空调以前,猛地摁住她,双手用力地将她反剪,拖进卧室。等我反应过来,大安已被他捆在床上。说来也怪,佟星一发威,大安居然老实下来,她像只小羊羔,抖索在绳子里,目光惊恐不定地跳在我脸上。
佟星抽了一只烟,有点炫耀地跟我说,一捆她就老实。这么着吧,今晚你就住这,看着她,我还有事。说完,也不管我做何反应,打扮一鲜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了我和大安。看着她在床上瑟瑟发抖,我忽然忍不住地走过去,大安,大安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三子呀,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大安苍白的脸上流下一串泪。我一阵悸,几下解开绳索。大安这次没反扑,她像只吓坏了的小鸟,蜷缩着身子,抖出一片子让我心碎的颤。我顾不得什么避讳,走过去揽住她,哦,大安。
大安跟母亲的矛盾,曾是我们家一度时期最为紧张的矛盾。这点上她没法跟大嫂苏婉比。来自羊下城市委大院的苏婉一走进我们家,便牢牢掌握了斗争的主动权,她跟母亲签订了和平共处的三项原则,不一起吃住,不过问对方的生活,不干涉对方的经济支配权。这样,她便跟母亲保持了长达十年的平衡。她们像两条隔河相望的鱼,都想把对方吞进肚里,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下口机会。大安却不一样,她用裤裆巷下里巴人的逻辑想为我们这个破痕累累的家庭补平什么,最终却落得里外不是人。我至今仍固执地认为,是母亲将大安赶到了绝望的边缘,把她从一个不存在爱的地牢赶进另一个被爱迷惑着的陷阱。如果不是母亲,大安的天空至少能更长地看到一些阳光。多年前我这么搂住她的时候,就听她近乎用咒语一般的声音说,三子,我冷,我冷啊。
冷是我们这个家贯有的风格。
半夜时分,大安又一次发作,她本来好好地躺在我怀里,像一只乖顺的猫,那情景让我禁不住一次次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在羊下城文联大院那座散发着潮气的小平房里,我搂着年轻漂亮却遍体鳞伤的大安,不停地用抚摸安慰她吐血的心灵。外面淫雨霏霏,深秋的细雨摧打着文联大院几棵快要枯死的千年老树,发出凄凄切切的洞响,黄昏里的光线有点哀伤地映在我们脸上。那个黄昏便以这样的方式定格在我的心里,多年后的今天,我抚摸在大安脸上的手掌仍然充斥着淫雨落下的哀伤。
大安猛地挣开身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企图似地指着我鼻子,你不是三子,你是魔鬼,你滚,你这个魔鬼!
就在我惊慌无措的时候,门被敲响,我想定是佟星,他一定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开门一看,差点没把我气死。对门那个女人穿着很露的睡衣松驰地立在门口,揉着有点发黑的眼睛悄声给我出主意,捆起来啊,捆起来她才安稳,她儿子常这么做的。
滚!我恨恨一拍门,同时听到她被门响撞碎的不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