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丫儿的张望里,河阳城渐渐脱去尘衣,露出她灰蒙蒙的身影。昏天暗日下,这座古城看上去一片颓废。那些随处可见的残楼破舍,废弃的厂房,院落里破旧的设备和倒在废水沟里的各种霉烂变质产品,似乎在向人们诉说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循着这脉络,你甚至可以清晰地触摸到在不太遥远的过去,这块土地上那轰轰烈烈,震彻人心的气息,还有那激情一次次燃烧的人们,在这块土地上做出的种种挣扎或努力。然而,失败一次次熄灭了人们心里那梦幻般的火焰。古城在数次暴风雨般的洗礼中,终究无奈地安静下来,满是疲惫的身子落下残疾般的道道伤痕……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这座古城演绎过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悲喜剧,在由传统的农业城市向现代化工业城市的递变中,河阳城经历了太多大悲大喜式的苦难。那些曾经显赫一时而又如过眼云烟的人物和企业,如今都已成为一种历史,给这个城市的发展默默地做着另一种注解。大浪淘沙,二十年后的今天,昔日一大批声名显赫的企业纷纷倒地,只剩下为数可怜的几家,在苦苦支撑着河阳城的天空。
坐落在城西古海子泉下方的河化集团,是为数不多的几家企业中的佼佼者。这家八十年代后期崛起在河阳城的现代化企业,原是一家破败的小厂,在它起步的阶段,几乎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等到人们关注它时,河化集团已奇迹般地立在那儿了。
河阳人觉得,这块土地上能生长出这么个企业,简直是神话。很长的时间里,人们都不敢相信,甚至还有点怀疑。老城里人黄风就说,这是瞎猫碰了个死老鼠,运气。
黄风的话并没让河阳人在意,因为他们的兴趣完全集中到了河化身上。乖乖,你看那厂区,整个一个花园,听说光建厂就花了两个亿。两个亿呀!别墅式的办公楼,流线型的厂房,厂区里一块一块绿莹莹的草地,那草比庄稼地里的麦子还值钱,种草的人听说还是请来的专家,工资跟市长的一般高。还有那些从没见过的树,清一色是从南方移来的。河阳人兴奋了,整整五年,人们的目光牢牢被河化捉住,河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他们的心。厂子效益好时,职工今天分这,明天分那,天天跟过节似的,河阳人也跟着占了不少便宜,工人上下班坐出租,隔三岔五上酒店,真是一厂兴,百业旺啊,还不时领导来视察。真是看有看头,听有听头,河阳城在外人面前也风光了不少!
可是,河化冷不丁修了那么个通天柱,二十八层,整个河西走廊最高的楼,连省城都没有。河化人胆子真大,真敢往高里修。市上还把它定为河阳城的标志性建筑。老城里人黄风却说:我咋看着它像个棺材!这下让他说中了,好端端一个厂子,让一个楼给修趴下了,四五年了,那通天柱还摆在广场里,几个亿的票子呀,多心痛!
过了!河阳人认为,这是厂子玩火玩得过了。钱多了烧的,盖那么个棺材干啥?河阳城有多少人,总不能全装进那个棺材里吧?俗话说得好,锅(过)头的饭能吃,锅(过)头的事做不得,谁做谁报应,这不,河化立马日子就难过了。
河阳四大名人之一瞎子大仙“神娃娃”说,那楼盖在了河阳城的心窝子上,压住了!往后河阳城怕再也翻不起身来。这话一出,人们立马翻开地图,细细查看,糟了,真的盖到了心窝子上。那么
高个通天柱,压在心窝上,这城还能动弹?
“神娃娃”的话立马应验,河阳城接二连三地出事,厂子一个接一个垮下去,连五十年的老酒厂都给垮了,下岗工人比乱石河滩的石头还多。紧跟着,天爷大旱,五年了不下个雨渣子,庄稼一年比一年晒得绝,人都快立不住了。沙尘暴又刮,一年一场风,从头刮到尾,天也昏昏,地也昏昏。贩毒的,**的,***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人们开始怪那个通天柱,东不修,西不修,偏偏修在心窝上!日他天爷,谁批准的?!
再看河化集团,就觉这厂子真是邪了门,前两年都还好好的,一年上交的税据说占河阳市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五分之一呀,了得!可自打修了这通天柱,一年接一年滑下来了。
有人说河化要上市,一上市就又有希望了,可大多人不信。上市?有那么容易?准又是那些人胡折腾,不折腾垮,心不甘呀……
有人说河化要解体,原来合并进去的十二家厂子分出来另过,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还是有人不信,合时容易分时难,这跟儿子们分家一个道理,分不好,闹个驴死鞍子烂,划算吗?
人们议论着,担忧着,好说歹说,河化可千万不能垮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