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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呀。”

“那……我总不能再睡你屋里。”破烂儿吞吐道,一脸的愁和尴尬。院子里风吼吼直叫,把人的心扯得一紧一紧。

“我屋咋了?嫌冷还是嫌脏,你的羞脸重还是命重?”

破烂儿还在犹豫,毕竟这是小寡妇的家,说不定庄子里早有了闲话,可一想自个的冰窖,这屋的暖和就像暗中扯他的手,脚步迟疑着,终究还是没迈出去。

麻大姑不再吭声,专心煎中药。药味弥漫开来,漫在两个人的心上。

这夜,两个人谁也没再睡觉,炉火烧得旺旺的,两个人围住炉火,说话说到了天亮。

25

破烂儿再要进城时,大姑多了句话,有时间到猪站去转转。

那年月,农民让养猪,却不让私下卖猪,收猪归猪站管。大姑男人原在猪站当屠夫,操得一手好刀,可他贪酒,喝上二两就不知姓啥,大姑说他不听,终于喝出事来。他给站长送了一副猪下水,两个人拉开阵势喝,站长**,不到一瓶就灌翻了二愣子。他头昏脑涨往家走,半道上让拖拉机给辗了。

猪站在河阳城北门外,不大,空落落两个院子,几间房,空地里摆几口大黑锅,烫猪用的。锅边上支几块木板,血污一片。破烂儿转悠来转悠去,几个人正围在门板前,操刀的操刀,涮肠的涮肠。院子里满是猪粪和血腥混杂的味道,站长悠闲地吧嗒着“黄金叶”烟,居高临下地瞅着前来交猪的农民。农民们来自四乡,一人一头猪,猪脖子里套个木夹板,绳头攥在主人手里。

不到一个星期,破烂儿看出门道来了。

河阳城就这一个猪站,可四乡八邻的猪多,农民卖猪是由着性子的,忽一天猪多,忽一天猪少,猪站统共五个人,猪多时忙死也收不过来,卖不掉的猪只能赶回去。第二天,破烂儿依照大姑的吩咐,买了两瓶粮白酒,两盒黄金叶,敲开站长的门,喧了几句,走了。隔了几天又来,还是两瓶粮白酒,两盒黄金叶,多了大姑纳的一双布鞋。日子久了,两个人熟了,站长觉得破烂儿不错,就说,想学屠户就来,让你白学。

破烂儿白学了一个月,隔三间五送站长一些“礼”,站长有时喝醉了,破烂儿把他背回去,站长家煤块用尽了,破烂儿抽空给他拉下一院子。站长很是高兴,说:“明儿个起,一天给你五毛,工资,我说了算。”

又过了一月,破烂儿领了工资,十五块,一分没动送给了站长老婆。站长眯着眼说:“你图啥哩,直说。”

破烂儿笑笑,不急,喝酒,喝高兴说,喝不高兴不说。

再后来,猪站前面院里,多出个代收站。当天卖不掉的猪,赶回去累赘,就赶到破烂儿这院,过秤后一律付现钱,卖猪的农民很高兴。

一年后,破烂儿不单是坐院里收,还悄悄到各村各队收,套个驴车,天黑出门,天亮回来。这期间,破烂儿一有空就来大姑屋里坐上一阵,隔阵子不来,心就空落。大姑早已不拿他当外人,衣裳脏了给他洗,夜里就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给他缝补。看他鞋破了,又哧溜、哧溜纳上一双厚底子,拿出箱底子下压了好几年的条绒,做一双新鞋。慢慢,庄子里就风言风语,众人嘴里喷出的唾沫渣能把人淹死,破烂儿只当没听见,身正不怕影子斜,叫他说去。

正收到好处,破烂儿突然不收了,草草把收猪的东西贱卖掉,回来了。

天已擦黑,破烂儿没心思做饭。城里一个人懒散日子过惯了,想认认真真做顿饭吃,难,手懒了,心也懒了,躺炕上干瞪着屋顶望半天,就望出愁肠了。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破破烂烂地过日子,这日子,哪像个日子呀。恓惶了一阵,心一狠,算了,不想了,光想顶啥用,一步一步来,我就不信!

庄子里墨黑一片,坑坑洼洼的巷道几次险些将他绊倒。西北风呼呼地响过,卷起几声狗叫,叫得他心慌。谁家的娃子挨了打,狼崽子般呱喊。穿过麦场,绕过干涝池,往右一拐,洼地里隐隐约约的旧院子,就是麻大姑家了。

庄门关着,他想喊门,又怕叫人听见,就抓住门环拍打了几下。立刻,院里响起踢踏的脚步声,随后门缝里传出细软地问:“谁呀?”

门闩轻轻抽开,门轴吱呀一声。

“咋才过来?”声音里有一种轻轻的责怪。

破烂儿心里一热。

进了屋,猛望见案板上摆着一把一把的手擀长面,锅在炉子上空滚,炉边扣着几个菜盘子,蒜窝子香喷喷地喷出油泼大蒜泥味。

“做啥好吃头,这么香。”破烂儿明白人装糊涂,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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