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其它人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好奇地跟着。钟仪大约猜到些什么,跟得最紧,几乎是小跑着的。袁野则留在车里看守。
这儿的地貌和刚才参观的莫高窟完全一样,都是在鸣沙山断壁上开凿出来的,山体和地面近乎垂直,在某些地方有凿出的简陋石阶可以爬到上几层去。这儿的石级不像保护区里的得到了很好的修缮,许多地方都风化了。
最底下一层的岩洞,下沿离戈壁滩还有近一米高,在前面某处大约有方便上去的地方,但我可不耐烦,手足并用就翻了上去,想了想还是回身拉了钟仪一把,其它人我就不管了。
我速度稍稍放慢,一个洞一个洞地看过去。后面那几个也都爬了上来,看了几个洞窟,就听见范思聪的声音。
“唉呀,这些洞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呀,不会是都风化掉了吧,这怎么不保护起来呀。”
“洞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在前头回答:“这是匠人住的地方。”
莫高窟的建造,从公元366年前秦苻坚起,至元代,历十余朝一千多年,才有了今天的规模,而历朝历代,那些凿洞塑像绘画的匠人们,就是住在这些洞里的。许多人一生就在这些洞和那些洞之间奔波,沙漠边的辉煌,由千万个被遗忘的可悲人生拼接而成。
我特意回头去看了眼范思聪的脸色,果然难堪得很。别人也不知道,但没像他这样自己把脸凑上来挨打。失分啦,小伙子,我在心里幻想正拍打他的肩膀,太弱太幼稚,然后他化成一道灰烟蛇行而去。
我常常会有一些具象的荒诞情景浮现在脑海,很多时候妄想症患者与艺术家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找对出口。
找到了,就是这里。
这个洞窟,一眼就能看出和刚才经过的十几个洞的不同。
通常这些匠人居住的洞窟,都要比莫高窟的佛洞小一些,进深也不如。一个是贡给信仰的,一个是给俗世工匠安身的,当然高下有别。但眼前这个,入口就大着一号,往里走,竟有两进。
第一进,和普通匠人石窟相仿,只是大了约三分之一,走到最里面,左手边还有一间小室。
长方型小室不大,只七八个平方,但特异之处在于,顶头另有一座用石砖砌就的室中室。
本就是在山体中石头里挖出的空间,却还要用石砖再砌,似乎过于拧巴,但也可能是在开挖之初,并没有想到要做这样一个室中室,不知后几代的续住者有了新的需求,就在原先的基础上用石砖堆砌改建了。看上去大小像张单人床,但显然不可能派这种用处,更可能是壁龛之类,供奉佛像的地方。
这方场所,显而易见比先前其它匠人洞窟高级,从更大的洞窟,到多出的小室,再到小室中的室中室,无处不显示了身份地位,这当是匠人中有地位的人居住,或是总负责人的居所。
我进了洞,直接就走到了小室的入口处,往里张望。小室的开口朝向也是精心设计过的,这样拐一个弯,居然外面的光线还能照亮半间,但那石砖砌出的室中室,却藏在阴影里模模糊糊。
我不忙进去,等着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进了洞,然后伸手装腔作势地指了一圈,最后停在陈爱玲的身上,确切说是指向她的脚下。
“当时,那只手就在你左脚踩着的地方,断手,没连着身体。”
这话一说,他们都向后退,空开了我指着的位置。
那儿就是普普通通一块岩石,钟仪弯腰细看,没有血渍。
“许多年前的事了。”我说着,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没有什么血,因为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尸体是在其他地方肢解的,血早已经流干了。”
然后我走进小室。
“身体被切成了十几块,主要都堆在这间小室的门口,但两只手,一只放在门口,一只放在最里面壁龛里。”
我把手机调到手电模式,照着壁龛。
“现场的仪式感很强,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就在这壁龛里,石砖的表面,竟然有一个血手印。”
我走近壁龛,用手机照着内壁的某处,在一人高的地方,有一个五指张开的红色印迹。
他们惊呼着走近细看。
我忽地撤了照着血手印的手机,反而照向他们的脸。
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孔,有意思。
暗室里照向脸孔的强光让他们纷纷侧头眯眼,范思聪更“啊”地叫出来。
“怎么?”钟仪问。
“没什么,忽然不想说了。”我说着,走出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