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对老鼠而言。然后我发现对人也是这样。
这显然是一处地下室,有朽烂的桌椅,还有些木箱子,拿手电四处一照,没见到电灯之类的现代设备,也不知是多少年前造的。地下室的四壁塌了的地方比没塌的还多,我无心细看陈设,拿手电细查坍塌处,发现有两处裂隙可以通向别处。我选了个离死老头子近的穿过去,到了另一条甬道里。
实际上我并不确定自己牢牢跟在了钟仪的后面,她也许走的并非这条路,上一次的地震看来令地下世界有了巨大的变化,新生长出了许多“分枝”。地下室里她可能选的是另一条裂缝,或者再之前她就选了别的路。只有我清楚知道死老头子在哪里,就像有颗主死的北斗星在某个方位发着幽光,让我可以顺死而去。对她来说这片地下世界是彻彻底底的迷宫,碰到不止一条分岔路时,她只能猜,只能碰运气。
但我怕钟仪运气好。所以我还是快点赶到那儿等着吧。
而且,既然此时此刻身处此地,杀死钟仪就已经不是一切。我有些想老头子了,十二年了,我想回去看看他。我也想看看她,看看是不是和老头子一样,烂作了骨头安静躺着。她是死了的,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现在我是如此靠近她,直线距离超不过一百米,但她的形象反而在我的脑子里淡成一片似有似无的薄雾,这是近乡情怯么?
从我进入喀什起,就注定要面对十二年前的我。我想,我得承认,那个下午,在我走过藏宝室后发生的一切,我的所作所为,于我的精神产生了绝大的冲击。以至于这十二年我再也离不开那段记忆,反反复复地肢解它,导致记忆开始扭曲,甚至越来越不确定有没有杀死她。
我需要一场清洗,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然后我会变成另一个人。
近了。
我仿佛一个会茅山道术的穿墙客,一堵墙,两堵墙,三堵墙;接近,迂回,再接近。近半小时后,我确信自己非常近了,也许只还有一堵土墙而已。但我停下来的地方已经是尽头,左右前方皆无去路。
我努力压下挫败感,想着是否退回去,试试几处被我放弃的岔道或裂隙。但那些明显不是这个方向的,会通到目的地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手电筒的光斑晃动了一下。
错觉?
我突然关闭了手电。
有道光一闪而过,不属于我手电的光。
我安静地等了几秒钟,这道从别处来的光又闪动了一下。它来自右侧壁上。
壁上有一道极微小的,手指都伸不过去的缝隙。
我看着这道细缝,慢慢后退,直退到后背抵到了对面的墙上。然后,奋力前冲。
在此一举,我想着,肩膀撞到裂缝上。墙塌下来,我肩膀受到的冲击甚至不如地窖里那次。我踉跄着翻倒在那一边,一道光芒立刻把我罩住。我打了个滚,脸再次朝上时,只觉手电光无比的刺眼,钟仪的脸藏光芒后的黑暗里,看不见表情。我的电筒脱了手,但最要紧的刀还在,已经出鞘,我左手在地上一垫,人往她胸口一扑,刀递出。
刺入。
直没至柄。
我单膝跪在她面前,面颊上一滴温热,是她的血。
她的手电筒跌落在地上,另一只手却紧握着一柄刀,向我刺来。疼痛让动作变得缓慢,我侧头一让,挥拳击在她手腕上,刀脱手。
她痛呼着退后,我顺势拔出刀。那一刀刺在她腹部,并非要害位置,一时死不去,需补刀。
她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上,我却已经站了起来,一步就跨到她面前。落在地上的手电对着我,我踢了一脚,手电转了一百八十度,照亮了她和身边的干尸。
她果然好运气,找到了地方。但我的运气也不坏。
她捂着肚子,嗅到了死亡的味道,神色惨淡。
这是她的最后时刻,我有许多话想讲,但最终作罢。作为一个要了结她性命的人,多说什么既无益又可笑。我紧了紧手中刀,放低肩膀,背弓起来。
“等一下!”她叫。
“我已经找到了。这游戏是我赢了。”她用发抖的声音说。
“你太慢了。”
“是你早到了一天。”她又叫道。
我不禁笑起来:“所以是要我说对不起吗?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吧。”
“等等,这里只死了一个人,你看,就一具尸体。”
我心里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崩溃,我努力维持着,用脚尖顶着地上手电筒的尾巴,让电筒慢慢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