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麻姑望着窗外,那里有一个清俊的少年的背影。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裳,衣裳上似有鱼鳞样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目送着少年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担忧起来:“他没有提灯笼,看不清前头的路怎么办?”
麻姑寻了灯笼跃窗而下,沿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追赶。不知追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少年。少年回眸,麻姑怔住,那张脸上竟然浮着一层水膜,看不清五官。
麻姑想起来,这可能是个梦,她让自己从梦里醒来。麻姑这么想着,忽觉少年靠近。她努力睁大眼,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白。脚下似生了根,四肢逐渐变凉,动弹不得。
麻姑想到一个词:“鬼压床。”
“不是梦。”少年开口,声音似从那张膜里透出。
麻姑挣扎着:“不是梦是什么?”
“是执念,是心魔。”少年就那么看着她。
水膜褪去,少年的脸变得清晰。麻姑觉得眼睛很痛,眼皮在涨,眼球也在涨,似乎看见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停留在春风楼里,看着她在床上挣扎。一个停留在这里,看着少年脸上的水膜一层层剥去。
“阿弟……”麻姑颤抖着喊出那个名字:“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我来接你了。”少年抚上麻姑的脸,麻姑觉得那双手凉飕飕的。再看,少年的手变成了透明的,五根指骨,节节清晰。
“对不起!”麻姑淌下一行泪:“带我走吧!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好,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少年移动着自己的手,手掌变大,手指变长,将麻姑的脸包裹在那层水膜里。呼吸越来越弱,麻姑闭上了眼睛。
青庐内,周予安翻了个身。睁开眼,月光透过纱帐落在沈崇明身上。成婚多年,她还是被他的这张脸吸引。伸手,摸了摸他挺翘的鼻梁,刚想调戏一番,被沈崇明握住。
“醒了?”
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睡意。
“要不,做些别的。”
“做梦了。”滚进他怀里,咕哝着打了个瞌睡:“梦见了麻姑。”
“刚好,她也回了富阳县,就在原先的那座春风楼里。”吻她的额角:“她把春风楼改成了酒楼,饭菜和酒水都是你教的。想吃,明天带你去。”
“心里有些不安。”搂住他的腰:“总觉得有事发生。”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蛇在地上游走。过了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马蹄声由远及近,待到青庐时,有人从马上跳了下来。
沈崇明倏地坐起:“冲着青庐来的,我出去看看。”
隔着窗户,看见一盏飘忽的灯笼,未等沈崇明开门,女子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沈老爷,沈夫人,我家夫人出事了!”
来得是麻姑身边的丫鬟,周予安认得,叫伊伊。伊伊是麻姑从人牙子手中救下的,脸上原有一道食指长的疤痕,是逃跑时被看管的人伤的。麻姑问周予安讨了药,虽未将疤痕完全去除,却只剩下一条淡淡的,浅浅的印记。
伊伊提着灯笼,火被吹得忽明忽灭。头发凌乱,上头还沾着枯叶,除了骑马奔波,还因为她出门前正在就寝。
将人领进屋里,倒了杯热茶:“莫急,慢慢说,你家夫人怎么了?”
“死了,我家夫人死了。”伊伊急红了眼睛:“死得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我……”伊伊比划着:“夫人脸上有一层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我大着胆子碰了下,软乎乎的。窗户开着,夹角处放着一盏灯笼。灯笼是白的,很旧,我从未见过,不止从何而来。屋里有一串脚印,奇怪的是门口没有,窗户那儿也没有,只有夫人的床前有。脚印像是踩着水留下的,但又不是水。仔细看,跟夫人脸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说了半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鼻涕,浓鼻涕,没那么浑浊,是清的透明的。总之,夫人快去看看吧。”
一来一回需得半个时辰,回到春风楼时,街上仍是静悄悄的。除了伊伊,春风楼里的掌厨和伙计都是本地人,不在楼里居住。离开时,伊伊锁了房门,且在锁上做了记号。记号还在,证明伊伊离开后,再无人到过春风楼。
麻姑死在自己的房间,伊伊说的那个脚印还在。
从脚印来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体型偏瘦,患有咳喘之症,走路时,脚步会因为咳喘一颠一颠。灯笼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