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秀儿连连摇头:“要是这方法管用,我早就去做了。这事情我根本也不敢叫他们知道,他们肯应承我的事,从前是因为我一直给他们好处,后来多半是知道了我和七殿下之间的关系,要是拜托他们带药进来,他们转脸就去告密可怎么办?告到七殿下那,也就罢了,我自问还是有办法打消他要留下孩子的念头。万一要是有人直接告去天后那里,我还能不能活了……”
她每次去七皇子的寝宫送膳,都会被李显单独留下布菜,一顿饭逗留上一两个时辰都是常事。宫里向来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他们两个人都不曾刻意隐瞒,旁人自然也就很容易知晓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幼安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偏偏这种事情,又是最容不得从长计议的,再过几个月,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她皱眉思索了片刻,对韦秀儿说:“你先跟七皇子说,你不想做送膳宫女了,让他帮你安排个病休的机会。”宫女生了病,原本是该送出宫去隔离静养的,说是静养,其实就是自生自灭了。可要是有地位高些的宫中女官,得到贵胄的允许,也是可以在宫中病休的,说到底全看那些贵人的意思。
幼安对宫中这些细枝末节的规矩,自然比韦秀儿熟悉一些,先帮她想个办法应付些日子,其他的慢慢再说。
韦秀儿对她再三道谢,愁眉苦脸地走了。
踱回含凉殿的路上,幼安一面走,一面看着晃动的树影,叶片上脉络清晰,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加快了步子走回去。
层层叠叠的叶片和枝杈间投下的阳光,给了她一个提示,除非是专门设计过的双面绣,大部分绣品的图案,都只有一面,另外一面只是为了走线方便。走线有走线的规矩,再复杂的图案,也不能让背面的线纠成一团,背面的线深浅交叠,也会形成自己的图案,只不过这图案通常并不成型。
可如果是有意设计过、用绣样来传递消息,那就不一样了。
幼安返回自己的住处,取出那张图样,选了正中的一部分,想用白布绣出来试试看。那图样中人物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绣起来便异常地困难。绣了巴掌大的一块,她便停下来了。这么绣下去,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完成。如果图样是用来传递消息的,解读的方法不应该这么费事,至少不应该这么慢。
她拿着那张图样在手里反复端详,想起阿娘从前绣东西时,如果遇上这么大幅的绣品,有时会在布面上,先用炭画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免得绣歪了不好修补。她取过炭笔,试探着在纸上也画出纵横线来。
如果线条画得更密集一些,图样就可以被分成无数小格子,如果把符合特定条件的地方涂黑,那些黑色的小格子,就可以连成新的图案。
幼安重新取过一张白纸,按照自己推断的方法推算,虽然繁琐,可比起要把整张图都绣出来,实在是快得太多了。
她试了不同的标准,换线的地方,交叉走针的地方……渐渐地,黑色格子连成的图案,在纸面上清晰起来,是一些笔画简单的鸟兽鱼虫。如果每一个小图案再用一个字代表,这些字便可以连成一句话。
这绝不会是巧合,幼安确信,自己已经破解了这幅图样中的秘密,她也可以大致猜到,跟那些胡人暗通消息的人是谁。从李旦那拿过这张图的时候,虽说有被他胁迫的成分,可幼安心里,还是倾向于照着他说的做了这一回。从内心深处来说,大唐与周边的番邦,随时都有交战的可能,她厌恶这些出卖自己国家的人,在这一点上,她愿意支持李旦。
可是真正知道了结果,她又犹豫了,这个人……且不说能不能抓得住破绽,即使天后知道了、也相信了,她又真的愿意动手除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