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己关心的事。他们是仆从,最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主人的前程。她辨不清那些声音的身份,只能默默记下他们说过的话,再从中去除掉酒后吹牛的成分。
几杯并不算太醉人的黄酒下肚后,因为知道李旦要很晚才能回来,这些仆从们说出来的话,便有些放肆起来了。
“……昨日陛下还专门召殿下询问对突厥战事的看法,殿下就是生得太晚,不然这太子之位,正该是殿下的……”
“……太平公主要开始选驸马了,公主府已经建好了,也不知道哪家的郎君,能娶到这位天下第一受宠爱的公主……驸马一定是姓武的?那可未必……”
幼安估计着他们快散了,便沿着来路慢慢地折返回去。外面真是冷,即使罩了厚重的外衣,进了屋子还是觉得手足都直发麻。
人刚刚躺下没多久,门便再次被推开了。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李旦从宫中赴宴回来了,这种宴席无趣得很,吃不到东西也就罢了,还要不停地应付各种各样不怀好意的问题。
幼安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的脸色,虽然在旁人看来,他的面色神情总是那副样子,可她却能从他的脸上,清楚地读到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有时他尽力语调轻松地跟幼安说话,可是眉宇间的担忧神色,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双眼紧紧地闭着。她清楚地感受到,李旦惯用的冷松香气飘到近前,接着便是他温热的唇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像收拢翅膀的蝴蝶在安静的叶片上停留歇息,许久都一动不动,最后才缓缓离开。
幼安无端地想起有一次,李旦把头倚靠在她的头顶,说要歇一歇。她知道,他是真的很累,隐在兄长父母身后,要维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她对自己说,不要贪恋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元日过后,李旦仍旧日复一日地忙碌,幼安在心里数着日子,向红泥有意无意地表示,自己整日闷在这里,实在无聊得很。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红泥都会如实告诉李旦。
到上元节这天,李旦果然早早便回来了,说要带幼安出去走走。
元日是庄重的一年之始,上元节却是与民同庆的热闹日子,整个长安城都会暂停宵禁,连续三天花灯如昼。
幼安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来没有机会在这一天出门看花灯,见李旦提议,便欣然同意,选了件利落的衣衫换上。
李旦刻意不去提起两人之间的分歧,叫红泥取了件质地轻软却很保暖的披风来,给她绕在肩头,系紧了带子。一切准备妥当,便握着她的手,从府邸一处侧门出去。
这一晚逛花灯的习俗,通常是无论身份贵贱,先就近找个摊子,选个中意的面具戴上,然后一路猜灯谜、比箭术、比马术,不受身份的拘束。
李旦直接带着幼安去了自己相熟的铺子,取了一只绘成小猫模样的面具,递给她:“宫里因为从前萧淑妃的事,一直不养猫狗,宫外却没有这样的限制。尤其这种蓝眼白毛的波斯猫,近来很受京中贵妇的欢迎。”
他未曾说明,这面具只是放在这里加工制作,上面的画却是他自己亲笔画成的,尤其那一双眼睛,分明带着些幼安从前的狡黠神态。他始终记得,初见她时的样子,像极了他在别处看过的这种小动物。
幼安却摇摇头,伸手把那张面具推开:“我不想要这个。”
李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神色,但很快又微笑起来:“上元节就是要尽兴才好,你想要哪个,自己选就是。”
她的目光在摆放着许多面具的货架上一排排扫过:“既然是要遮住本来面貌,当然要选一个跟平常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才有意思。”她抬手一指:“我就要那个。”
李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目却是一张大红大绿的面具,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战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