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争着要送女儿来,做孤的正妃,往好里说,是孤这个人还算有几分可取之处,往坏里说,岂不是叫人议论,孤的婚事被拿来拉拢朝臣,结果竟然还压服不得,要闹出当街争执的闹剧来。既然事情牵涉到孤,孤就不得不亲自动手,查清楚来龙去脉。”
“孤原本只是想看看,那些互相攻讦的事情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倒是让孤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十多年前,你在宫中曾经有一位交好的女官,叫做珍娘,珍娘与当时还在太常寺领职的窦大人情投意合,却为城阳公主所不喜,无奈之下与窦大人约好,想同去先向窦大人的父亲求情。身为女官多有不便,并不能随意出宫走动,珍娘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出宫的机会,请你送信给窦大人,约好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可是你却故意把时间说差了三天,珍娘苦等多日无果,丝毫不知道此时窦大人已经离开了长安。”
李旦每说一句话,窦夫人的脸色就变得更白一分,这些陈年旧事,她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提起了,当年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位年轻的皇子怎么可能会知道?
在她对面,幼安那双浓黑的眼睛,牢牢钉在窦夫人的脸上。李旦说出来的故事,给她的震惊实在太过巨大,她一直认为,自己是阿娘收养的孩子,可是听方才话中的意思,她的面貌看着眼熟,那么不是与珍娘相似,就是与窦大人相似,所以……她才是阿娘亲生的孩子。
李旦把剥好的橘子一瓣瓣放进皇帝嘴里:“窦夫人说,刘家教女不严,这才惹出是非。可是窦夫人如此行径,孤实在想不出,窦夫人教出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严厉,窦妤的目光在母亲脸上看了又看,大滴的泪珠在眼睛里打转。
李旦说得如此肯定,窦夫人即使有心想要狡辩一番,也不敢冒着继续触怒他的风险。她那些在京中嫁人生子的小姐妹,早先便有人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过八皇子和这位小宫女的故事,可她一心只当那是因为八皇子年少风流,只要强压着娶了正妃就好了,一切都会跟她年轻时嫁入窦家一样。她万没想到,李旦为了给这个小宫女出头,竟然翻出这些陈年旧事来打她的脸。
窦夫人心里飞快地思量了一下眼下的情形,对着皇帝和天后便跪下去。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当年故意说错日期,的确是害了珍娘一生,可是细说起来,这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皇帝猛地咳嗽了几声,开口道:“罢了,给旭轮选妻妾,原本是件和乐的喜事,现在闹成这副样子。朕看着刘延景的女儿就很好,端庄大方,也一向跟旭轮合得来。此事就此定下,谁也不准再提。”
天后的目光无声地扫过众人,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
李旦却忽然起身跪倒在皇帝面前:“父皇,儿子贪心,想向父皇多求一件事。”他回转目光,在幼安脸上拂过:“这一次的种种纷争,都是因为儿子与她的传闻而起,儿臣想,既然窦大人当年的确对她的生母有情,她又确实是窦家的血脉,不如就让她认祖归宗,与若锦一起嫁入儿臣的府邸。”
事涉幼安,他便说得委婉得多,可其中的意思,皇帝还是听明白了,这个儿子钟情小宫女是真的,正妃的位子,给了刘若锦,他却希望幼安能与正妃同日进门。对皇子而言,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更何况刘若锦也在场,看样子对李旦的提议也早就知道了。
天后刚要说什么,皇帝已经点头:“朕准了,你一向不愿娶妻纳妾,朕都随着你,如今既然要选,正妃、侧妃原本就该一并选起来,充实了府邸,才好早日开枝散叶。”
幼安仍旧跪在当中,从头至尾,没有人问过她一句话,她的身份和婚事,竟然就被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