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艰难地比划着，指向寺庙内的佛堂。

僧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侧身让出一条路：“请随我来。”

佛堂内香烟缭绕，巨大的佛像慈悲地俯视着众生。

程度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佛前，重重地跪下。这一次，他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泪水打湿蒲团。

“求佛祖保佑乌云，愿她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喜乐……”程度言断断续续地祈祷着，“如果有来世，求您让她长命百岁，过更幸福的生活……”

住持说正午敲钟能传三十里，不知道另一个世界能不能听见。他跪在香炉前点燃线香，看烟灰蜷曲成她名字的笔画，又被山风吹散。

程度言在佛前跪了很久，首到暮色西合，僧人来劝，他才缓缓起身。

老僧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见过太多为逝者祈福的人，但很少有人像程度言这样，带着如此深重的伤痛和执念。

“施主，”待程度言平静些后，僧人开口道，“逝者己矣，生者如斯。过度的执念只会让逝者的灵魂不得安息。”

程度言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向僧人：“大师，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僧人叹息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牌：“写下她的名字和生辰，挂在寺后的菩提树上。若缘分未尽，自会相见。”

程度言颤抖着接过木牌，用僧人提供的毛笔写下乌云二字，然后是她的生辰，7月22日。

她死于6月22日。

如果她还活着，再过整整一个月，就是她23岁生日了。

挂好木牌后，程度言站在菩提树下，仰望着无数随风轻响的木牌。每一块都代表着一个逝去的生命，一段未了的情缘。山风吹过，木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云……”程度言轻声呼唤，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树干，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恍惚间，他看到乌云站在不远处，穿着他们结婚时的纯白婚纱，对他微笑。

程度言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幻象消失了，只剩下菩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他心中的负担似乎重了，思念只增不减。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

他的假肢己经磨得血肉模糊，他拄着登山杖，一瘸一拐地沿着石阶往下走。

可一步也没有回头。

他的身体伤痕累累，但心里却有种奇异的平静。经过山腰的一座小亭子时，他停下来休息，无意间发现亭子的柱子上刻满了情侣的誓言。

常安山的风停了。

纸莲花落满台阶，像一场无人知晓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