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搬破烂,废纸箱、空酒瓶、饮料罐,什么破往家里拣什么,拣了又不卖,用心码放在父亲活着时睡的那间屋里。弄得那屋臭气熏天。刘寡妇建议我带母亲去医院看看。我说看什么看,她在洛阳就是拣破烂的,上瘾了,过阵子就没事了。刘寡妇不放心地说,虎子你可不能让人说闲话。再怎么着她也是你妈。我说别人说闲话你也说呀,我对她咋样你还不清楚。刘寡妇说我清楚顶屁用,得让裤裆巷清楚。
这话说过也就忘了,我没往心上去。中间我回过裤裆巷一次,叫了个收破烂的,把一屋子的废品全给卖了,我隔着窗户对母亲说,你要再拣,我把这房子烧了。想不到母亲还是拣。
我回到裤裆巷时,天已擦黑,远远地,我便闻见一股怪味。垃圾的怪味。等我走进院子,天呀,垃圾像山一样,堆得整个院子都是。听见我的声音,母亲慌慌张张躲了进去,我敲门,她不开,隔着窗户,我看见她双手抱着头,身子在使劲哆嗦。我一气之下,掏出打火机就要点火,这下母亲害怕了,她手舞足蹈,发出怪兽般的喊叫。惨白的夜色下,我看清了母亲的脸,那是怎样一张脸呀,简直是千万人踩踏过的一块破布。我的心一抖,沮丧地坐到了垃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