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的看法。红梅太看重景子安的脸色,更看重景子安的声音,只要景子安一变脸,只要景子安一吼,就觉有了问题,吼得越大问题越重。麦荞看路宽,看的是目光。男人要是真有了问题,首先变的是目光,再聪明的男人,可以把脸色藏起来,可以把声音压下来,目光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这目光是男人看你的目光。
以前路宽怎么发脾气,怎么冲她吼,目光始终是盯在她脸上的,甚至就对着她的目光。这证明男人在乎你,男人的气是因你而生,不满是对你的不满。可那天,也就是婆婆发癲那天,路宽的目光盯在另一个地方,自始至终,都没敢往她脸上落。
那目光不是逃避,压根就是不屑!
路宽终于不把她放眼里了。
十六年,他终于要打破这个僵局了。
麦荞这么想着,身子冷不丁打个寒噤。一个四十四岁的女人,为了婆婆,想法子提前弄了退休,把自己啥都弄没了,却弄来丈夫一个不屑。麦荞还不敢往下想,下这个字太可怕,也太突然,完全超过了麦荞的承受能力。
婆婆又吼,这三天,她吼得一天比一天起劲,一天比一天有声色,仿佛路宽的目光一空,她便看到了大好前程。
放心,饿不死你!麦荞终于忍受不住,回了一句。这句太出意料,也太可怕,还没吼完,麦荞自己先惊了,紧接着,她提上东西,就往外跑。果然,她刚跑出门,婆婆便狼外婆一样扑向她的房间。
麦荞站在院里,突然感到天地一片暗,无路可逃。这么些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自个家里逃出来。她凄凉地笑了笑,这才感到,原来过去的十六年,她一直就在逃的路上。
麦荞没去找红梅,那天她跟红梅不欢而散,这是她跟红梅第一次闹别扭,两个掏了半辈子心窝子的女人,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竟大吵了起来,差点还撕破脸。想想,麦荞的后心都凉,红梅她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那天红梅说,麦荞,你少拿这事儿羞辱我,就算我家子安不要我,我还有个景杨呢,她不可能不管我!
显然,红梅是把麦荞的话当成了风凉话,从没听过路宽有外遇或是啥的红梅一定是把麦荞的疑惑听差了,还以为麦荞拿这事儿讥笑景子安呢。麦荞急着脸,想把事儿说明白,谁知红梅像是吃了啥药,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激动,到后来,麦荞都觉得自个再说下去就等于是帮红梅揭伤疤了。
女人一旦被婚姻伤着,思维是很可怕的。
比如刚才,她怎么就能突然冲婆婆吼出那么一句呢?
麦荞来到招待所,哥哥麦肥他们刚吃过晚饭,正筹划着明天怎么去找市长呢。见麦荞进来,麦肥愁着的脸哗地晴朗。妹子,是不是路姑爷答应了?
答应啥?
带我们去见市长呀——
麦荞怔了几怔,突然“哇”一声,放起了哭。
上访的事不了了之,或者因为麦荞的事突然停下,三天后麦肥打发走四柱儿几个,让他们先回去,跟村里说,事儿他还继续跑着,会有着落的。四柱儿吭吭哧哧,磨蹭着不想走。麦肥知道四柱儿是看上了水珠,想赖皮着套近乎,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长几条腿。四柱儿不大情愿地走了,临走还没忘叮嘱麦荞,麦荞姐,一定带我捎个话啊。
麦荞望着四柱儿,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很遥远,很缥缈。她的目光动了一下,很快,暗了。
人走尽后,哥哥麦肥问,出事了?
还没。
没你哭丧个脸做啥?
哥——
妹子,啥也甭说,哥懂。麦肥眼里有了泪,他是真懂,尽管他在乡里,妹妹在城里,可妹妹的日子就在他眼皮底下。每次他来找麦荞,首先找到的就是她的日子。是的,哥哥麦肥认为,妹妹的日子在脸上,在她对自家男人的恐惧上。好几次,他都发誓不再拿这些破事烦妹妹了,但麦家村一有了事儿,他又忍不住。与其说他是想为麦家村办成件什么事,倒不如说他是想借麦家村的事儿来找妹妹,他渴望忽然有那么一天,妹妹会畅快地答应他,然后很像会事地带上他去见姑爷。可这一天他到现在也没等到,兴许,永远不会有。麦肥咳了一声,他不怪妹妹,妹妹的难肠他懂。但他就是不甘心!
先甭瞎想,俗话说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先不急,泥里娃娃泥里缠,不信缠不过他姓路的。麦肥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瞅妹妹,他想从妹妹脸上瞅清楚,事情到底坏到了啥程度。
麦荞一声不吭,仿佛突然间坠入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