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不断坠下竹叶,惊蛰只觉得面前的女子,使天地都失去了颜色。两人静静对望一会儿,云真收回目光,转身走开,目光隐失。她没有回头,但她却能察觉,他仍在看着她,带着那说不明道不明的询问和迷惑感,这令她亦迷惑,并些微迷乱。
路两旁大丛大丛的芦苇被风吹得齐刷刷向后倒去。更远处是一条河,水面上起着深深的褶皱。惊蛰看着云真越走越远的背影,松松的白裙在灰黯的风里放肆飘着,天空中积起了层层的密云。
长满青草的路上,极深的车辙,一直在向远处延伸。这场景,如同一场戏,是绮丽到极致的大苍凉,大悲怆,又是压抑到极致的大解脱,大自在。
线装书的书页上,细细地筛着窗外枝柯的光影,风过时,枝柯的影子在字里行间碎碎地抖颤起来,淳明的日光轻轻拂在脸上。
连日来,惊蛰始终在皇宫藏书阁翻阅典籍和拓版,这天终于有了收获。翻到一本厚厚的典籍中间偏后的一页时,掏出金饰与书中对照,眼里精光一现,合上书页,前去御书房奏明皇上。
见他进来,皇上将奏折放到一旁,惊蛰低头就拜:“臣叩见皇上。”
皇上微微笑:“三儿,不必拘礼。”
惊蛰直起身子:“这半截金饰,是刺杀洁妃娘娘的凶手遗留物件,微臣翻遍后宫金玉坊记载,总算找到它的出处。”
皇上大为兴奋:“三儿快讲。”
“群英阁如此猖獗,朝中必有内鬼暗中支持……”
“金饰确系大内物品,但此事关系重大,微臣还将作进一步调查。”
“金饰的出处是?”
“此物印记特殊,出自郑姓工匠之手,从花式上看,乃前朝物件。微臣将去大内金玉坊详细垂访,若能找到郑匠人则更好。”
“不错,具体为谁定制就要问经手工匠。”
“微臣即刻去找郑匠人!”
到了金玉坊,才得知郑匠人在十年前就下了大狱,罪名是监守自盗,偷了官库银子。惊蛰转去刑部问过,又被告知他早被转入洛阳城大牢。
通过内线查询此人,据可靠线报,他被关押在洛阳城秘密囚牢,且不说如何进入,便是具体方位,也是难解之谜。皇上得知这一情况,命七弟洛阳王前来,说是太后生辰即到,想送一对金钗作为贺礼:“我们一母同胞,就以两人的名义献上,你看如何?”
“很好。”洛阳王笑道,“你看,还是皇兄考虑得周到些。”
“那就需要七弟点个头了。”
“哦?”
“寻常金钗倒也罢了,朕想给母后打的,是双头凤,里外里三道金镶玉,一折一弯都有独到之处,她肯定会喜欢。只可惜后宫里只有一个匠人拿得起这活计,任谁都仿不来。”
“找那个匠人便是了。”
“此工匠身系大狱,就关在洛阳城,可叫他戴罪立功。”
“请问皇兄,这工匠姓甚名谁,何故入狱?”
“不大清楚,只知道姓郑,你把人带到金玉坊就行,具体式样朕会亲自吩咐。”
“我查清后,立即着办。”
两日后,洛阳王带着几名侍卫,毕恭毕敬地站立着,脚下担架上,是奄奄一息的郑匠人。
洛阳王拱手:“皇兄,我把郑匠人带来了。”
皇上俯身观察,郑匠人目光呆滞,意识不清:“他这样多长时间了?”
“回皇兄,据狱头说,郑匠人半年前已卧床不起。”
惊蛰夜间入宫:“皇上,郑匠人偷窃官银,理应是死罪,却没有赐死,说明大内尚需要他的手艺。”
“不错。”
“现在郑匠人成了这副样子,微臣还想再仔细查查,向与之关押在一起的犯人处打听。他神志不清必是近来才发生的,究竟是否半年前才出现的症状,这个时间很重要。”
惊蛰纵马,再次回到洛阳,趟过山水,日头温存起来,迎风送爽里,丹桂的气息温润。比不得帝都堂皇日头天干物燥,稍稍衣袂生风,就被两袖甩一个满面灰尘。
第三章:恨别
女子的手一顿,木梳停在距离云真咽喉处,她娇斥一声:“把你的东西交出来!”
天,是黑色的树枝;地,是黑色的水波。
天地间,只有云真和金发女子。
云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桂花的清甜气息正在这暗夜里舒展开来。
君看,梅花也解寄相思。
无限江山行未了。后会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