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江湖汉冲我们呵呵笑,把一块钱在两个碗底下来回挪得飞快,最后张口吞了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钢球入肚,运气要朝天喷,这下子连陈爱玲都看直了眼,更别说那几个小家伙。kunlunoils.com
我独自往前走去。
用密码锁着的第一篇小说,就叫《在嘉峪关》。
那是篇很有趣的小玩意儿,充满了血腥气。
我正在嘉峪关里。
我即将触碰到那张网。
出了光化门,也就是出了内城,关帝庙、戏台和文昌阁“品”字型排列。
我走到戏台前。
钟仪快步追在我身后,这时总算赶上我:“老师你走太快啦。”
我没理她。
“这是戏台吗?”她问。
“显然。”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老师你给说说。”
“你知道怎么上去吗?”
青石砖砌就的一人多高的台子,一根长条方木作槛。钟仪沿着高台向后绕去,约摸是觉得楼梯该在后台。这儿我来过,知道是没有楼梯的。
舞台一左一右两块碑牌上刻着“离合悲欢演往事”“愚贤忠佞认当场”,悬于正中的木匾上是横批“篆正乾坤”。戏台子的顶是五列二十五格彩绘,从前未曾仔细瞧过,这次才发现,居中的九宫正中竟是副太极图,环着阴阳鱼的八格是八卦。最外圈十六格里,则是传统的牡丹、蝠等图案。
我向后退了七八步,空出助跑的距离,然后起步,加速,跳,脚在台基砖面上一踏,手勾着木槛一扳,人就翻上了戏台。
钟仪从后面绕回来,正看见这幕,吓了一跳,说原来是这样上去啊。
“从前戏子的身手,可比我利落得多。”
八扇绘着上洞八仙的木门闭着,隔出了后台的空间,不会很大,顶多只前台的三成。我眼睛在木门上一扫,转回身冲钟仪一笑,用手指了指舞台一侧。
“看到那个钩子了么,当年梯子是挂在那儿的。”
“真不知道您哪句话是真的。”钟仪仰着脖子对我说。
我蹲下,掸了掸沾在手套上的灰,向她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便把手搭上来,借力上了戏台。
“这戏台子,明代就有了。那时戏子在这里唱,兵卒坐在台下,有些官职的,就在对面文昌阁上看戏。”
“那时唱的是什么戏呢?”
“秦腔。”
钟仪东张张西望望:“站在这里,感觉挺特别的,不过我们这么上来,不算破坏古迹吧。”
我哈哈一笑,说你是觉得无聊了,要不我们下去。
钟仪走到台边,摇摇头,说上来容易下去难。她转头看我,发现我还站在戏台中央。
“那个晚上,外边儿也下着雨。”
刚进关时,还没有云遮着落日,现在却已经有雨点子打下来。
“这座戏台子,孤孤单单,守在坟墓一样的古城关里。四周黑沉沉的,忽然一白,忽然又一白。这是电光,静悄悄的,不带一点儿声响的电光。它照不亮什么,只能让你看见黑暗,还有黑暗里头各种各样的影子。隔很久,才会有一声雷。这雷打着打着,电光闪着闪着,就叫人觉出些白日里没有的东西。像是影子醒转过来,挂上油彩披了戏袍在台上游动,台下黑压压一片,尽是看戏的兵卒。”
“那老师讲故事呢,还是新小说的构思?”钟仪走到我身边。
“那个晚上,这台子上,真有人。有两个人。两个汉子,一对好朋友,好兄弟。其中一个,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
我语速缓慢,仿佛在回忆。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但我依然能瞧见,钟仪脖颈上炸起的鸡皮疙瘩。
“太暗了,这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却看不清彼此的脸。其中一个……”我指了指自己,然后开始转换称呼:“我拿出盏油灯,点上了。然后我说,咱哥俩儿来一段,好不好。你问,来哪一段,我说,我想想。然后,我把油灯放在你头顶上。”
我把手掌放在钟仪头顶上,她没有躲。
“这叫顶灯。戏里头,都是犯了错的丑角做的。你心里有愧,不说话,就这样顶着了。然后,我拿出油彩,给你慢慢画脸。这时候,约摸是子时,外头风夹着雨呜呜地嚎,方圆多少里地,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灯火一暗一亮,像是飘在半空,却就是不灭。”
我以手作笔,在钟仪的脸上画了张脸谱,当然,并不曾真的碰触到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