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回事?”他朝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顺口回答,仿佛过街楼后面的那一片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致,毫不出奇一般。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说:“那儿啊,早烧了。”
四年前的一场地震,让过街楼后面一幢房子走了水,火势蔓延开,没有及时得到控制,因为旁边的那幢房子无人居住。火灭之后,政府推平了房子要重盖,但一直没钱,拖到现在,就了片荒凉的废墟。许多人垃圾直接往那儿扔,日久天长,味儿越来越难闻,没人愿意往那儿去,变成喀什拉汗王宫里的“禁区”。
这过街楼也没人住了,从下面经过时,一鼻子的尿臊味。
我走进了这片禁区。
真好,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老头子的家被推成了平地。而且,当钟仪打听空关房子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把这幢房子告诉她了吧,因为这幢房子已经不在了呀。
我站在这片开阔地的中央,苍白的天并未因此显得高远,反而低低地沉下来。我踩在混着砖屑的土上,开始打量周围,辨认位置。一堵残墙上挂着的天蓝色马赛克,旁边的几个壁龛,土坯间时有几抹未剥落的青色墙皮。缓缓地,那个位置上,一幢三层的楼房破土而出,它升起来,升起来,直升到我需要仰望的高度,它的身躯水波一般的飘荡,又坟墓一般的阴实,仿佛触手可及。
我向它走去。
那一天,也是差不多的时辰,午后三四点钟,太阳不烈,屋内阴阴的。我从午睡中醒来,犹记得从迷梦里把我唤起的声音。我推开门,房子里极静,像只剩了我一个。我回忆梦里的声响,站到了小径分岔之处。眼前,小门上的挂锁开着。于是我拉开门,就看见了卷起的毡毯,移开的工具箱,和斜靠在一旁的长方型密道盖子。
我向前一步,穿过记忆之屋的外墙,站在了当年的底层客厅里。断壁残垣间,一件件家具器皿浮现,这真让我惊讶,我竟然把它们记得清清楚楚!我环顾四周,觉得自己大概离精神错乱不远了。
我向右前方转向,这里有一个缓坡,地面稍高出一截,要是把土刨开,大概还能看见下面的水泥平台和几级台阶吧。在坡上一角,几块塌落的水泥板斜靠在残墙上,搭出了一个小空间,这就是储藏间的位置了。一块弯折的薄门板横在前方,半遮半掩,仿佛在为地下密道做最后的守护。
我两步就走到了门板前,一眼望进去,瞬时周围的所有幻景烟消云散。
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还是那块长方型的水泥盖子,这次它被平置在一旁,拖痕是新的。
终究是比钟仪晚了一步。
还不太晚,她仍在里面。
心里有一个懦弱的声音怂恿我把盖子盖上,我没去理会,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去。
我爬得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干燥的泥土气息直往鼻子里钻,仿佛前一位探访者扬起的尘灰还没有落回地上。最初的一段非常狭窄,比盗墓者打的盗洞宽敞不了多少,台阶又浅又窄。往下挪了两米多,忽然就宽畅了一些,四周用规整的长条花岗岩石料加固,和先前一段的土壁截然不同。
喀什拉罕宫的地下迷宫,实际上并非一个完整的体系。每幢房子大都会挖地下室,一代新楼换旧楼时,地下室或沿用或弃置,千百年下来,弃置的空间有的塌陷了,有的还留存着,和制陶者数百年来挖出的一处处深洞一起构成了复杂的地下世界。当然另一个重要构成,是当年喀什拉罕王朝在宫殿下挖的地下通道。其用途是藏宝、防御还是逃生已不可考,具体规模也无详细记载。这三者在历年的一次次地震中相互挤压交错,许多地方塌毁,也有少数地方反而相互贯通了起来。
我现在所处,从规模形制上看,当属喀什拉罕宫建成时所挖的地下通道。这儿原本就是一处通道出口,但一千多年后这原本的出口已经埋到了地下两米,在建楼时被发现,又费了力气重新打通。
脚踩到了地。通道高不过两米,已经算是宽畅了,和中原诸王朝的地下皇陵当然是没得比,往前走一点更会慢慢变低矮。卸下背包扔在地上,我只取了手电和刀在手。我处于一段通道的中间位置,往前或往后皆可。实际上我只有一种选择,因为另一个方向上走不了多远,前路就被堵死了。十二年前我试过。
左手光右手刀,我慢慢往前。耳朵里听得仔细,没有特别的动静,钟仪像是已经走到了极远处,或者正屏住呼吸守在暗处。走了没几步,左